我把所有賈躍亭所說的內容總結了一下，核心要點其實只有六個：

 

即將要裁員，調整組織結構；

 

首要安撫穩(wěn)住供應鏈債主，你們都是好人，一直很支持我們，所以千萬不要擠兌；

 

要不惜一切穩(wěn)住股價，穩(wěn)住股價就是穩(wěn)住現金流，這是整個樂視生態(tài)的根本，一切以上市公司利益為先；

 

賈躍亭個人從股市里里各種方式套出來的錢也基本上花完了，居然不知不覺超過100億了；

 

曾號稱要在2016年估值超過1000億，2022年超過1700億，要在美國融資上市的樂視控股（全球），暫時融資失敗了；

 

融資能力“弱”，樂視汽車等子生態(tài)短期內難有大的機構接盤，要依靠自現金流循環(huán)；

 

……

 

我們更關心的可能還有，上個月還在打雞血，帶了幾百個中國媒體人去美國造勢的賈躍亭，為什么在此時發(fā)了這么一個反思，樂視一直都缺錢，但為什么是現在反思不要燒錢太快了？

 

不妨看看過去這一周，樂視發(fā)生了三件大事：

 

1、供應商討債，傳聞達100億規(guī)模，雖然3號樂視聲明說，這一切都是謠言全盤否認，但從賈躍亭的內部信來看，這一切又都不是空穴來風，而且情況已經非常嚴重。樂視的3號回應已有些急躁得口不擇言，使用刑事手段這種話，可以說實在不是一家公司主體能夠說出來的，不然豈不是把公權當自己家了。

 

2、樂視體育旗下一個官方微博，發(fā)了一條恐怕有政治錯誤的微博。

 

3、最嚴重的，樂視股市大跌，上周五收盤價已跌破40元，市值直接縮水百億規(guī)模。11月7日，賈躍亭公開信后的第一日，開盤即一路走低，短短開盤半小時時，樂視網的股價已大跌5%。

 

過去兩年，自從樂視開啟了生態(tài)馬達，就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在意A股過。11月9日周三上午10點，樂視網還將有A股投資者交流會。

 

這是一場從一開始就注定是多米諾骨牌的游戲，終于進入了它最后也最具觀賞性的階段。————這是袁劍在《中國證券市場批判》中對德隆處最風光時寫下的一句評價。

 

A股才是所謂樂視生態(tài)最核心的現金奶牛

 

樂視生態(tài)內部的錢生錢金融模式，就是樂視生態(tài)的核心商業(yè)模式

 

常有朋友在討論時問我，樂視是一場旁氏騙局嗎，這也是之前很火的一篇文章。我想當下的樂視與旁氏騙局最核心的區(qū)別就在于，樂視最終如果把體育、汽車、手機等這些項目都做成功了，那就不是旁氏騙局了，因為有交付，否之則可能就是了??只是這個結局現在還沒有定論。相比起來，我更愿意把他與德隆對比。

 

德隆當年在A股的風光，與今天作為創(chuàng)業(yè)板第一股的“樂視網”有過之而無不及。德隆通過金融理財、法人股收購、產業(yè)整合，在自己的德隆系內完成了一個錢生錢的閉環(huán)游戲， 最后讓他付出慘重代價的也是德隆系生態(tài)內的高杠桿，一旦遇到一個環(huán)節(jié)的疏漏，就全盤皆輸，杠桿多高，輸得多慘烈。除非再來一次更大的“以毒攻毒”的資本賭局。

 

說到A股，大家應該印象最深刻的還是賈躍亭在去年的幾次經典套現上。

 

經不完全統(tǒng)計，賈躍亭可見的通過A股套現紀錄，在2015年共計57億元。其中2015年6月3日套現約25億，10月30日套現約32億。這應該就是賈躍亭所說的個人主要出資100億規(guī)模的資金主要來源。

 

其他，這一年，除了眼花繚亂的發(fā)布會和生態(tài)公司布局，很少讓人有再關注到上市公司的問題，直到這次公開信，有一半篇幅幾乎都在談，要把“所有非上市公司資產”為上市公司服務。這句話說出來，多少是讓人匪夷所思的。但也才讓人恍然大悟整個資金鏈條，乃至樂視生存的基礎，其實都在A股的股民身上。

 

當你發(fā)現這是一個循環(huán)，就像德隆一樣，樂視網也是在自己的閉環(huán)生態(tài)體系內，玩了一個錢生錢的游戲。如果說德隆在當時一級市場幾乎不成氣候，二級市場則極度不規(guī)范，利用了一級半市場＋二級市場的聯動，完成了杠杠自循環(huán)，那么樂視網就是用二級市場＋一級市場，完成了杠桿自循環(huán)。

 

這個循環(huán)是：用上市公司A股高位套現＋A股增發(fā)＋A股質押，變現——>借給上市公司＋投入其他生態(tài)子公司＋撬動生態(tài)子公司的融資——>生態(tài)子公司通過“生態(tài)關聯業(yè)務”，把利潤作進上市公司推高股價，虧損做進生態(tài)子公司——>推高股價，繼續(xù)A股增發(fā)＋A股套現＋A股質押融資——>借給上市公司＋投入其他生態(tài)子公司＋撬動生態(tài)子公司的融資——>以此循環(huán)。

 

生態(tài)內錢生錢的金融模式，才是樂視生態(tài)的核心商業(yè)模式，這樣形成的循環(huán)，直到它的每一個生態(tài)子業(yè)務都能實現正向的現金流循環(huán)，不再需要上市公司舉債輸血，各自獨立盈利，那么樂視生態(tài)模式就做成了。

 

所以，這就是一場生態(tài)子公司何時實現正向現金流各自盈利，與A股上市公司何時結束高增長、或A 股上市公司的核心業(yè)務何時出現現金流崩盤之間的賽跑。

 

但就像賈躍亭自己在公開信后接受采訪時說的，原來沒想要生態(tài)子公司那么快正現金流，現在提前了。

 

為什么提前了？因為A股股價大跌，上市公司核心業(yè)務資金鏈出現嚴重問題，比他的預想提前了。

 

但是之前我始終沒有想明白，做生態(tài)子業(yè)務為何一定要從汽車開始切入國際化，樂視如果真有國際化決心，復制樂視模式，首先應該從美國的國際版權開始買。因為至少在中國看到所有樂視模式成功的核心基礎都在于內容。

 

不得不說，樂視在中國唯有內容業(yè)務和相關的超級電視還是有實際產品的，如果說樂視生態(tài)系統(tǒng)，是在玩三個蓋子十個坑的游戲的話，內容和超級電視，應該算得上這三個帽子。只是這個帽子最后的大小空間可能有限罷了，所以一定要繼續(xù)給另外七個坑找帽子。

 

但是樂視并沒有，而是把最燒錢的汽車放在了美國，從汽車開始國際化，繼續(xù)挖坑。需要說明的是，大家看到很多樂視從國際上買了這個版權買了那個版權，大多都是在中國的版權，而非美國。國際版權商，都對地區(qū)權限有著嚴格限制。沒有足夠的錢、人、資源，包括在汽車核心專利技術上的積累，為何選擇汽車作為國際化的起點，一直讓我匪夷所思。

 

關于國際化野心的疑問我也不時策略性地會問問樂視的朋友，似乎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。

 

直到看完賈躍亭的公開信，我稍微有些解答疑惑，這是典型的國內資本外移的操作手法。

 

曾經，大家是不是還記得，2015年11月18日，樂視發(fā)了一封內部信說，未來樂視將拿出樂視控股(全球)有限公司50%的股權，分給所有樂視的員工。

 

張志偉在2015年初樂視推出lepar計劃的時候就對外表示，經過專業(yè)機構對樂視的評估，在2016年樂視控股(全球)會達到1000億元以上的市值，目前旗下幾個公司已經進行了分別的融資，預計在2016年達到1080億元，在2017年達到2000億元的市值，在2018年達到3500億元的市值，在2019年達到5700億元的市值，在2020年達到9500億元，在2021年達到13000億元，在2022年達到17000億元。

 

曾經，他們的計劃是成立樂視全球，樂視控股（全球）要在美國去融資到美國去上市。

 

但顯然賈躍亭一年內把100億自有資金花完了，也沒有得到國際資本的認可，沒有美國大資本愿意接。但是有一個顯而易見的結果是，在國內通過A股質押，通過借款，通過A股套現等等，賈躍亭在國內的資金，的確是完成了外移。

 

當然，至于為什么非要資本外移，除了賈躍亭所謂的“國際化”理想，這中間又有什么別的利益訴求和關系，可能就不是我能夠查實的了。

 

不過，賈躍亭的措辭已經稍微開始有了變化。在今年7月，賈躍亭收購美國電視廠商Vizio時，他還在說：樂視的資本結構分為兩大部分——上市公司樂視網，以及非上市公司叫樂視全球。后者負責樂視全球化業(yè)務和中國本土非上市公司業(yè)務。本次收購是由非上市公司樂視全球完成的。

 

但在昨晚接受記者采訪時，他的措辭已經變成了，樂視的資本結構分為三大部分，一是上市公司，上市公司的核心業(yè)務是視頻、云和電視；二是LeEco Global，就是樂視的非上市公司體系；三是汽車，汽車變成了一個獨立的體系。

 

上市公司問題已千瘡百孔

 

直接、間接募資額已接近千億元級別，怎么能叫“融資”能力不強？

 

所以所有樂視生態(tài)模式的核心，都在于上市公司“現金奶牛”不能惡化。讓賈躍亭著急上火的，不是供應鏈上的索債，也不是生態(tài)子公司還沒有正向盈利，這些都早就一次次在財報里有所體現了，不是現在才發(fā)現。

 

作為非地產等重資產類公司，樂視網的直接資產負債率65.72%已經罕見之高，再加上庫存及無形資產減值可能帶來的現金流惡化，和已進行的為直接融資的股權質押，擔保到期等風險，賈躍亭最核心的現金奶牛業(yè)務（上市公司）資金鏈幾乎已千瘡百孔。

 

德隆的結局

 

德隆也有與樂視類似的“以毒攻毒”擴張計劃

 

縱觀樂視這兩年的急速擴張，2014年是一個重要節(jié)點，承認涉入一場中國反腐案件，也讓整個樂視陷入巨大資金和信用危機。不過很快，賈躍亭在這起風波后安然著陸，之后的樂視像變了一個人一樣，沒有大家預料中的會“收斂”和保證資金安全優(yōu)先，而是更大規(guī)模大擴張。

 

在賈躍亭初陷囹圄在外避風頭時，我當時有了解，樂視網和多家大資本都有談接盤，但最終都因為估值過高，或情況過于復雜而不了了之。最終賈躍亭沒有選擇讓別人接盤，而是更激進地在現金極度緊張的情況下開始了更大的擴張計劃。兩年內，建起了樂視的七大生態(tài)。

 

回看德隆資本快速積累的模式，初期非常簡單理解，就是通過一級半市場和二級市場通過收購“法人股”倒買倒賣。但到了1996年底，股市形勢突變，股價暴跌，在這種情況下唐萬新如不追加保證金將有被強行平倉之虞。更嚴重的是，中央開始整頓金融秩序，清查金融租賃公司在各證券交易中心的資金業(yè)務，那些租賃牌照到期的則需要重新領證。德隆另一高層人士王宏在供述材料聲稱：1996年底，德隆資不抵債1億元；德隆負債總額4.2億元左右，其中欠新疆金融租賃的即有3.2億元；而德隆資產總值僅3億多元。

 

唐萬新面臨破產危機，迫切需要融入巨資填補在新疆金融租賃的黑洞。唐萬新后來在庭審中承認，他解決危機的辦法是“以毒藥解毒藥”。1997年的一次在北京召開的"達園會議"，被唐萬新稱為“遵義會議”，他們做出了一個更驚人而大膽的決定，不僅不收縮戰(zhàn)線，反而更大規(guī)模的擴張，進行國有資產的并購，進入實業(yè)領域并購。唐萬新繼續(xù)施展騰挪大法，利用金新信托違規(guī)融資。德隆通過挪用資金、債券、債券保管單等方式在短短9個月的時間里融到5億到7億元資金。唐萬新終于以更大的毒藥化解了德隆1996年底的危機。

 

唐萬新的資本運作能力和手腕、膽識令人矚目也令人瞠目。

 

到1998年，新疆德隆已控制了包括"德隆老三股"新疆屯河、湘火炬和合金投資在內的一批有很大潛力的國有資產。截止到2003年底，德隆相對控股的生產型企業(yè)有177家，年銷售收入超過400億元，年納稅總額近20億元。其中包括農莊、礦業(yè)等一大批當時看來不錯的實業(yè)資產。

 

這在90年代末21世紀初，已是非常驚人的舉措。只是那時風險投資還未在中國興盛，德隆幾乎完全靠二級市場完成產業(yè)整合。

 

2000年底中科創(chuàng)業(yè)崩盤，成為德隆資本游戲倒下的第一章多米諾骨牌。雖然之后仍有兩年風光，但在越來越多供應鏈客戶，包括銀行的兌付危機中，火中取栗的一代梟雄唐萬新最終成為歷史。

 

但愿，樂視不會成為歷史，也許，還有機會。